我們屏息的看著電視,幾乎連眨眼都沒時間,那場球賽是我們國家代表隊,首次打進某主流球類國際級決賽,可以說造成了全國狂熱。

再強將面前,代表隊球員表現的十分青澀,一路挨打,別說進攻了連苦苦守著比分都難,隨著終場的時間越來越接近,幾乎可以篤定沒有獲勝可能,連轉播員的聲調都黯淡起來,妻子握著我的手,漸漸鬆開了,不一會兒,我聽見她輕嘆一口氣,站起來離開沙發。

「老公,我先去做飯了。」妻子在我臉上一吻。

「快結束了,不看完嗎?」我伸著懶腰,最緊張地方已經過去了,我的精神也有許些鬆懈。

「你知道我對運動都沒興趣啦。」妻子笑呵呵的說。


只剩下最後十分鐘了,旁邊沒有妻子的溫度著實有些寂寞,我歪倒在沙發上,把背心鬆開,拿起遙控器,想要轉看個什麼新聞台好了,突然,畫面中在極不可能的角度,我方斜著得了一分,我呆呆的看著,心中一片驚駭,然後搖搖頭,說服自己,不會的,這種比分不可能追到的。

但簡直有如神助一般,那些年輕的孩子們,上演了能在球壇留下傳奇記錄的大驚奇逆轉秀,在最後十分鐘打到那些金髮碧眼的高大洋人目瞪口呆,讓他們手忙腳亂以至於出現破綻百出的防守,我們隊毫不客氣一分分收下,終場居然拉成平手,這是我國在這項運動的歷史新紀錄,主播們都快樂瘋了,沙啞的嗓子裡大吼著萬歲。

在延長賽上,維持終盤的氣勢,氣走了傳統強隊,篤定邁向冠亞軍。

我呆然的看著結果,但沒有時間可以震驚了,我急急的跳起來。

「贏了!!該死的我們贏了!!!」我狂叫的衝進廚房拉著妻子,妻子跟著尖叫起來,兩人往地下室衝,將重重的門賭上,我釘上木條,將能鎖的能堆都放上了,破壞了電力,然後和妻子龜縮在最裡面的一角。

「騙人!怎麼可能!怎麼可能啊!!!老公我好怕!」妻子全身顫抖,不住流淚,如果說此時這世界上還有誰比那輸掉的球隊還要絕望的,就是我們反對民了吧?

「不要緊張,不要緊張…. 不一定輪到我們….還有還有很多人可以….」想到末句所代表的卑劣含意,我沒有說完。

我和妻子握著聊以自我安慰的防狼噴霧器,在黑暗中屏息以待,不知道過了多久,如果夠久的話,也許已經有人了,我和妻子這樣祈望著,但吵雜聲的接近打破了我們的希望。

伴隨金屬的撞擊聲,鐵門被破壞了,強光投射進來…..

啊啊……為什麼會這樣呢?

不認識的男孩少數的女孩和中年人,在軍人的開路下撞開地下室的入口,他們都穿著代表隊的球衣,歡天喜地吵雜不已。

「找到了他們在這裡,後面不要再進來了!!前面滿了!!」拿著擴音器的男人指揮著人群,再刀槍冷冽的光芒下,我和妻子毫無反抗的能力,強硬的被他們拖出屋外,一路上那些瘋子拿著手機拍攝我和妻子發抖的樣子,我們說著相同的語言有著同樣的膚色,但在他們的眼中我們早就不是人類。

我們被丟到人群中央,妻子和我被分別拉開,妻子的上衣在混亂中被扯破,露出了赤裸的胸部,頭髮被扯下一大塊,臉色慘白精神近乎崩潰,而我也好不到哪去,但妻子狼狽的樣子更讓我心痛,「放過我太太,拜託,求求你們!」我跪倒在他們面前,不斷的磕頭。

看起來才20多歲的男孩,笑著用木棒敲我的頭,那一下震的腦子發麻又發涼,我狂吐起來,後面又被人踹了一腳,向前撲倒摔進嘔吐物中,在我面前拿著手機的少女,笑著尖叫起來:「我不敢看不敢看啦。」,她的男伴狠踢著我的臉,我只能扭動縮著承受四面八方的攻擊。

「不要,不要打他,不要打他啦!!!啊啊.....」我還能聽見妻子淒厲哀嚎聲,卻沒有力氣回頭了,中年男人的聲音正好言相勸著:「你老公要護你,不要過去!」是啊!就這樣就好,請妳不要過來了,我抱著頭承受難以忍受的痛苦....

分不清楚有幾個人拿什麼東西揍我,我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,身體如爛泥一般,那之後我就失去意識了。


一場球賽決定我們的生死,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呢?

剛進入戒嚴時期時,這個國家尚有三分之一的人反對,反對的人被稱為反對民,剛開始的時候政府大力勸說輔導,要反對民認同國家政策。

那時我天真的認為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是國民的權力,甚至當政府宣布反對民不受國家法律保障,無遷徙自由,每日點名,讓大半反對民棄守自己的立場,我和妻子都還堅定拒絕脫離反對民。

過了幾個月,要放棄反對民身分條件突然變的十分苛刻,政府的解釋是要節省資源,全國只有一個單位一位公務員再處理變更身分事宜,非假日每天上午八點到下午五點,中午一個半小時不辦公,每人須面試至少1小時,還非常容易退件,一天能有五六人通過以屬不易,換言之,尚有十萬多人的反對民已經難以變換身分了。

反對民失去工作權,完全變成由政府所豢養,被認為是國家財政的一大負擔,同時反對民的犯罪事件被重點放大報導,彷彿成為社會的亂源和米蟲一般,引起一般國民對反對民越來越歧視。

然後一種殘酷的風氣開始了,不受法律保障但受法律限制的反對民,在每逢國際賽事等等,變成青少年口中的祭品。

『xxx獲勝,我就去殺反對民!』

如果一次殺人慶祝只殺一人,政府會爭一隻眼閉一隻眼,成為慣例,反對民如果反抗傷害一般國民,軍警可當場擊斃。

於是在特別光榮的賽事上,人血也成了必要的點綴,沒有一個人死亡,就顯得國民不夠高興似的。 大部分人都認為,反對民是自己選擇不歸化的,是這個國家最大的負擔,就是不想工作,想要吃免錢飯,這樣的下場也只是自找的。

國家便是荒謬至此。




在那場球賽之後暴民選中了我們家,大肆慶祝,獻上祭品:一條人命。




我活下來了,妻子死了。

反覆看著妻子掙扎的爬著過來,趴在沒有意識的我身上,被活活打死的影片,各種不同版本,各個角度,拍攝著妻子一步步的邁向死亡,網路上有各種合集可以下載。那些動手的人的臉我全記在腦子裡,在妻子身上的落下的每一次每一次攻擊,我都仔細計算了。

那天的新聞是,犧牲妻子苟活的懦夫,在醫院醒來時哭求脫離反對民身分,首長特別讓其懺悔改正身分,如何卑怯下賤的男人啊!如何仁慈善良的政府啊!我好後悔啊!我好後悔,我怎麼曾經能認為,自己能不畏強權,當獨醒的那人呢?絲毫不想想其實一個人是多麼脆弱又渺小的存在,殺死妻子的兇手就是反抗國家天真的我。

我又了放一次妻子被毆死的影片,忘記這次第幾次看到妻子腦漿流的滿臉都是的畫面,我早已口舌乾裂,哭也哭不出來了,心痛的感覺也很淡了,我只知道一件事,一件我還坐在這裡的理由,不管句點是那裡,也只有這半殘的爛命,一根鐵棒,我沒有強大道能跟國家對抗力量,但我要找到影片上那些人,殺一個算一個。






阿彌的碎碎念
靈感是來自常常有很多人說什麼什麼贏了,就要怎樣怎樣的祭品文,所以原本主角設定是蟑螂,被當祭品吞得蟑螂很無辜這樣的惡搞故事,可是基於我已經用蟑螂騙過人了(居然),所以就改用真的殺人當祭品,然後試圖合理化可行性,當然還是扯到爆啦XDDD~

並沒有很嚴謹的設定過反對民制度,上次寫大風吹規則就被蠻多人吐槽的,所以這次我先自首XD(當然要吐槽還是大歡迎ww)~
扭曲的國家機器是我一直想嘗試的題材,呈現的好不好另外一回事(明顯就是不好啊XD),但這篇文至少寫的還蠻開心的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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